成功做了截肢手术初来乍到,四妹就享受到从未有过的关爱。
她成了大家都喜欢的“客家妹”,廖仲涛这个老顽童第一个跑来认妹妹,要求当她的哥哥;
老实巴交的林新来走过她的身边,也会伸手摸摸她的头;
黎子良更喜欢和她打打闹闹的,经常说她胖了,白了,哄小孩子一样;
陈妙崧每次都会给她吃的,于是,四妹成了常客,虽然语言不通,坐在轮椅上听听大家说话,接受一点零食,也很满足;
医生护士人员对她更好。
彩霞认真给她清洗伤口时,发现里面包着脓,外面已经磨出了茧子,又黑又脏。这是她长期在地上爬行所致。
更糟糕的是,上一次截肢伤口溃疡愈发严重,甚至出现恶变征兆,必须马上做二次截肢手术,可她的身份证还没有到。
康复中心也很着急,一边询问平远慢病站,证件办理情况,一边联系东莞的医院。
终于有一天,我们得知杨四妹在东莞东华医院顺利完成了截肢手术、遂带上郭增添、黎子良去看她。谢姑娘给她戴上了一顶花冠,她精神很好,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他们三人都是新近接来的广东一人村村民, 合影那一刻,堪称历史意义的瞬间。
四妹开始补过童年来到泗安的杨四妹,哪里是来安享晚年,分明实在补过童年。
她没有童年,只有童养媳的苦难生涯,只有出苦力、发麻风、遭歧视的往事,如今的四妹,眼里闪烁着幼童一般的单纯目光,她的童年此刻才刚刚开始。
谢姑娘几乎每天都要看她,然后传出她的种种趣味话题。
比如,她闲不住,坐在轮椅上拔草,拔掉的竟然是绿化的草皮;
比如,她把一个破气球改造成手链,带走手腕上;
比如,她喜欢把别人送的好看东西都缝在帽子上,把颜色鲜艳的玩具都挂在轮椅上;
比如,她把饮料主动递给谢姑娘,长期一人独居山野的杨四妹第一次学会了与人分享。
比如,她把湿巾纸全部打开,一张张晾晒。
我们曾送给郭增添一个会拉二胡的公仔,一碰就自动播放乐曲。
郭增添从大浦带到泗安,然后转送给“杨阿姨”(他一直这么称呼杨四妹)。
从此,公仔成了杨四妹爱不释手的玩偶,你要是假装着摔打公仔,她会很生气很心疼;
她像小孩子一样抱着公仔,对着它说话,然后亲它,她帮它整理衣服,热了,又帮它摘下帽子;最糟糕的是,深更半夜她也会不断触碰公仔,于是乐曲播放不停,搞得半条走廊的老人家们投诉不断。我们只好残忍地取出电池,令公仔失声。
有一天,东莞的翠平来看四妹,听她讲故事,
她突然想起喝酒,又抱怨酒罐子放得太高了,她自己够不到。这是5斤装的大瓶药酒,上一次她的侄女侄孙们来看她时送来的,里面跑了一些养生的中药。四妹长期在山上生活,驱寒,解闷,喝酒成了老人唯一的爱好。这罐酒已经是第四次浸泡了,每次喝光,我们就去洪梅市场买几斤质量好的散装酒,重新加满。
翠平给她倒上酒,她却不喝。原来四妹很讲规矩,一定要每个人都有杯子,杯中都有酒。
翠平跑出去找来杯子。
那天,开车带上杨四妹去逛超市,她一双好奇的眼睛又睁大了。
平生第一次,看这些琳琅满目东西可以随便拿。
她坐在轮椅上,谢姑娘开始问她想要什么,她不贪,最后选购的东西很少。
带她去了道滘美食节,这个镇美食,尤其以粽子闻名,这一天好热闹,各地参展商使出浑身解数,各种美食都摆出来叫卖,免费品尝。我们两次推着杨四妹浏览各个摊位,多次接过递到眼前的食品,要不就主动去拿给她吃。满以为她会喜笑颜开,吃个不停呢。四妹却无动于衷!
最后,我们在另一个非美食摊位上买了一对充气玩具锤,她顿时开心,马上拿起来和钟国对打,最有趣的是,她趁坐在一边的文春正在打盹,搞了次突然袭击,惹得我们大笑不止。
那天,她的室友罗沛珍“告状”:杨四妹学坏了。隔壁的盲人何柱洪光着膀子摇摇摆摆走过她们的房门,坐在轮椅上的杨四妹乘其不备,摸了一把何柱洪身上的大肥肉。
罗沛珍告诉她:“他是个男人,不可以随便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