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谣言的魅力:麻风病王子的鲜血疗法(2)

毫无疑问，这种反复出现的故事毫无意义。自然而然地，这些证词并不意味着这些野蛮行径真的存在，甚至不能证明散播谣言的人自己相信自己的故事。正如谣言在叛乱者的行动中所起到的作用那样，一个深层次的、不言而喻的真相试图通过谣言的力量形成并丰富起来。首先，这些谣言是从哪来的？绝大部分记录谣言的人将谣言归结为民众的轻信，这种轻信就足以引起他们的恐慌。还有一小部分人倾向于一种阴谋论，有人在背后主导逐步灌输恐惧。在19世纪，研究路易十五时期的历史学家卡普菲格本人作为一个理性主义者，对于这些“恶毒的想法”不屑一顾，他更倾向于认为是从英国和荷兰流入的小册子故意传播了这些危言耸听的谣言。他对于这种观点没有展开论述，我们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它的证据。

在这种情况下，原始文件没有提供任何答案，我们必须从谣言本身中寻找原因。

必须要明确区分的是，谣言存在于两个层面上。首先，大量的证词都表明，这些绑架等同于对无辜者的大屠杀。卢索警长在他前往樊尚的路上听到参与叛乱的妇女说过这些话。一名妇女“声嘶力竭地说这像是活在希律王的统治之下”。这个名字反复出现了几次，国王本人也用它自我告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把我称作是希律王。”在这个城市中，冉森派教士已经布道四分之一个世纪之久，冉森派的教义渗透到了社会的最底层，这个《圣经》的典故几乎是无人不知。更何况现实中发生的事与经文中的预言几乎完全相符。熟知巴黎的冉森派狂热教徒的勒派热律师在一封信中对1750年的事件进行了评论。他用充满预言意味的语调宣称这些事件预示着一场大灾难即将到来：“什么样的父母会如此铁石心肠以至于允许将上帝赐予他们的孩子从他们手中被夺走？但是我们会继续目睹更多这样的事。即将到来的事会比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更糟。”他继续预测道：“即将血流成河，我们现在已经看到了河流被鲜血染红……”

这些关于大屠杀的预言必定在布道中或残忍的驱魔仪式中重复了多次，他们通过语言、动作以及自己感受到的痛苦，不停地提高他们解释的说服力，宣称国王背叛了人民赋予他的神圣责任。将国王与希律王相提并论最重要的后果无疑是将国王本人置于了谣言的中心。

谣言的另外一个重要方面是提到了为一位患麻风病的王子用鲜血沐浴的事，这个古老的故事引用了一系列相互交织的典故。首先，人们普遍将麻风病等同于一种罪恶状态。这种观念似乎在中东文明中尤为盛行，在《圣经》中反复出现了多次。《利未记》

（13：1-7）中所举的关于纯洁与不洁对立的例子，与区分那些遵从上帝意志的人和违背上帝的罪人的理论结合在了一起。麻风病是对摩西的姐姐米利暗的惩罚，因为她造谣中伤她的兄弟；它也是对犹太国王奥济亚斯的惩罚，因为他试图篡夺祭司的权力；它也是对基哈西的惩罚，因为他出于贪婪而亵渎圣名。麻风病是罪恶的标志。希伯来的传统中不断强化这种象征性的关联。基督教的传统也做了同样的事，这反映在耶稣治愈了麻风病人，许诺给世人以属灵健康。从早期的基督教神父到中世纪的理论家，对于灵性的诊断强化了这种疾病在身体上的表现，正如在12世纪晚期的《罪恶法典》写的那样：“每一个犯有不可饶恕的罪过的人都是一个精神上的麻风病患者。”

潜在的麻风病患者人数显著增加，因为无论是犹太教还是基督教，带领会众祈祷的人都在《圣经》中寻找这种理论的证明。大卫王强迫拔示巴与之通奸，为了娶她谋杀了她的丈夫，最后遭到了人民的唾弃。[《撒母耳记》（11：11-12）]希律王娶了他兄弟的妻子，也遭到了惩罚。[《马可福音》（6：17-18）]他们都是国王，在整个犹太教与基督教共有的传统中，麻风病是一种典型的王室疾病。迫害基督教徒的君士坦丁就患有麻风病，直到他皈依后才得到了神愈。无论是狮心理查还是圣路易都曾公然受到过这种疾病的威胁，尽管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次灵魂审判，虔诚的国王路易告诉儒安维尔说灵魂审判比麻风病本身还要糟糕。罪人的等级越高，对他的惩罚就越可怕。这种疾病尤其是对那些违反上帝戒律或者不诚心改宗的国王的威胁。最后一个能够证明这个传统的人是路易十一，尽管他事实上并没有麻风病。他是一个残忍的坏国王，也是一个重病之人。他的故事记录在路易十四的耶稣会会士历史学家丹尼尔写的《法国史》（第一版出版于1696年，但是到了1755年已经出到了第13版）中。丹尼尔讲述了国王路易十一为了阻止他身体的衰老，喝下“从几个孩子身上取下的鲜血，希望治愈自己血液的痛苦，恢复以前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