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麻风村(组图)

文/片本报记者蔚晓贤马媛媛
数十年过去,青州高柳镇,麻风村的村民越来越少。
这里作为集中收治病人的职能越来越弱化,如何让这些已经康复的病人安度晚年,如何让他们摆脱寂寞度过余生,成为麻风村遇到的新问题。
将麻风村变成养老院,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可设想正在成为现实,青州市有关部门开始对重建麻风村的方案进行审核,这无疑给在这里居住了数十年的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新任站长的决定
吴振涛是皮防站的新站长,上任后没多久,他就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重建麻风村。
四十出头的吴振涛1995年参加工作,在皮防站已经工作了17年。在还没参加工作的时候,发生在附近村子的一件恶性事件,让他第一次对麻风病有了刀刻一样的认识。
一个得了麻风病的村民,被乡亲们的发现,然后被连夜赶出村子。为绝后患,人们在山上搭了一个茅草屋,把他关了进去,然后又放了一把火,将其活活烧死……
那个年代,普通百姓因对麻风病的恐惧而激发的暴力行为,让吴振涛印象深刻。那时医学水平低,医学知识匮乏,老百姓因无知而误解也情有可原。可令吴振涛遗憾的是,在医学如此发达的当下,人们对麻风病的认识并没有增长,人们对麻风病人的歧视并没有减少。
在麻风病村住了五十多年的张玉堂,因为心脏病走出麻风村去青州市区的医院看病,结果被医生认出是麻风病人,因而拒绝为其检查。连医生都如此,普通老百姓可想而知。
吴振涛感慨地对记者说,这些人在这里过了大半辈子,一些极少数家里条件好的,被家人接走了,剩下的就要在这里等死。他们早已经都康复了,已经不再有传染性,可他们依然不能被家人接受,无法离开这里。
既然无法离开,他们在这里也该有舒适的环境来度过余生。可是,五六十年前的房子,到现在也实在太破旧了。在病友贾兆海的家里,吴振涛带记者看了他屋顶上的大洞:前不久的一个雨天,一个雷劈下来,把房顶撕开一个大洞,连房梁的木头都劈开了。
而其他的房子也几乎都是破败不堪,有的虽然已经修缮过多次,但依旧属于危房。一些老人居住的房子阴暗潮湿,墙体开裂,到了冬天,偌大的房子靠一个炉子供暖更是难捱。
吴振涛想,要改变老人们的生活,不如先让他们住得好一点,于是他做出了重建麻风村的决定。
麻风村的设想
青州最早的麻风疗养院出现于1934年,是由当时的国民党益都县政府和教会通过募捐在云门山下开办的麻风疗养院一处。当时这个疗养院收容基督教徒及其家属麻风患者30余人。由于当时没有专职的皮肤病医护人员,社会上零散存在的麻风病人无人管理和防治,只好任其蔓延。一幕幕私自残害麻风病人的惨剧也频频上演。
1954年,山东省卫生厅组织专门人员对麻风病进行普查普治,光青州市就发现麻风病人584例,患病率0.15%以上。青州市1955年发病率为0.102%,1960年的患病率为0.804%。从1955年开始,组织成立了麻风防治站,正式开展麻风防治工作。
1956年5月,青州以郑母镇太平岭韩家庙为基地建立麻风村,这是全省最早的麻风村之一。占地18亩,设床位13张,收容10余个麻风病人。1958年在西良孟村西征用当时阳河公社350亩土地,新建麻风村一处。病人自己开荒100亩,共有土地450亩,建房72间,收容病人72名(益都县35名、临淄县37名)。
1962年7月皮防站以“麻风病防治站”从防疫站分离出来,由城里迁往良孟,站、村的行政工作由防治站统一管理,入住病人实行民办公助的方法,病情轻者参加一定的生产劳动,产品自给,不足部分由国家资助,治疗所需药费完全由国家解决。
如今走在麻风村的院子里,一排排瓦房早已在时间的侵蚀下破败不堪,庭院杂草丛生。由于麻风病人是有减无增的,住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少,附近村民把这里当成一个仓库,拖拉机、发电机堆得到处是。而一些胆大的村民也把这里当成歇脚的地方,口渴了就进来喝口水,反而成了麻风村村民的好朋友。
而按照吴振涛站长的设想,还是在这片土地上,现有的瓦房将全部被崭新的建筑代替；将会建起新的宿舍,达到人均一间；会设有公共食堂、公共卫生间、卫生所；会实现集中供暖,到时候会有专人为老人做饭……
有个新希望
重建麻风村的消息在村民中间不胫而走。
张明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着搬家那天的到来。
他在这里住了五十多年,换了好间房。和他同住的人最多的时候有十几个,后来变成几个,现在近百平米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
“什么时候盖新房啊?”一见到前来看望他们的工作人员,张明双就忍不住上去问问。
“快了,快了”,吴振涛站在院子里,打量着这些已经存在了好几十年的老房子,再看看这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心中总会生出很多感慨。
而重建麻风村的消息也振奋着这里的两名医生:于百志和黄福平。于百志是临淄人,今年64岁；黄福平是青州高柳人,今年57岁。两人当年刚来麻风村的时候都还是毛头小子,如今自己也成了头发花白的老人。
为麻风病人治病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给谁看病不行,给麻风看?”家人的不理解也曾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工作似乎低人一等,不过这多年熬过来了,他们不仅见证了众多麻风病人的康复,也成了他们最忠实的伙伴。
“这些老人已经不是病人了,都已经康复了,也都老了”,在吴振涛看来,这些村民们面临的已经不再是病痛的折磨,而是年迈带来的养老问题。由于他们特殊的经历,“指望社会上的敬老院可能性不大”,吴振涛想,不如就地重建麻风村,至少可以改善改善他们的居住环境。
吴振涛告诉记者,2004年到2005年间,青州市财政局、民政局、残联三方曾分两次共投资10万元,对麻风村所用房屋进行修缮,共修建房屋27间。虽然这些年来,村民们的基本生活可以保障,但村民们简陋的生活还是让不少前来探访的爱心人士感到心酸。
数十年过去了,麻风村的村民逐年减少,现有病人13人。不过,麻风村的“资产”还算得上富裕,有土地15亩,粮食可以自足,市财政每年拨付麻风病人生活补助费5万元,设立专财专款专用,用于麻风病人的日常开支。
吴站长欣慰地说,他的设想得到了青州市卫生局局长曾宪勇的大力支持,重建麻风村所需费用的申请报告也提交给财政部门审核。
“只需要50万左右就可以了”,吴振涛说,在他心里,这笔数额并不算太大的款项将会带给那些孤独的老人们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