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一发明的意义,姜别利本人的看法最为直观,他在1868年的美华书馆年报中称:“在美华书馆的历史上,刚结束的这一年将以成功开始电镀铜板作为标志。”他认为:“一旦金属版可以生产的像木刻版一样便宜,中国人可能会接受我们的方法,同时放弃他们的方法。”
在回复实际上执掌美国长老会外国传教事务的娄睿(Walter Lowrie,1784-1868)信中,姜别利也说到了电镀铜板的优越性:
从各方面考虑后,我认为我们生产电镀铜版会比中国人生产雕版大为便宜。果真如此的话,我毫不怀疑一段时间后他们将会放弃木刻印刷方法,改用我们的电镀铜版,至少总会有些人采用我们的电镀铜版来经营印刷生意。因为中国的图书销售缓慢,他们以木刻印刷时每次都只印一至两百部,并将雕版保存留待以后再印。因此他们总是说,我们的活字印刷方法尽管精巧,对他们而言却不实用,因为只为重印少数几百部而重新排版根本不划算。
可见,姜别利对自己的发明充满信心,认为可以从此完全替代中国传统的印刷方法。
活字美感的先天不足事实上,传教士们铸造的这些活字,都有一个先天的不足,就是美感。而正是这一缺陷,成了传教士的活字最终被替代和摒弃的主要原因。这种汉字的视觉美感,对中国的士大夫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它形成于饱经文化浸润之后的对美的认知,几乎细微至不可言说,但又异常重要。从二十世纪初期开始,商务印书馆就开始寻求新的活字字体,意图替代这些传教士活字。终于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以后,中国的本土出版企业发明和引进了楷体、粗体、宋体和仿宋体,这四种新的字体,开始在中文印刷中起到主导作用。
来华传教士也很早就注意到这个美感问题。浸礼会传教士马煦曼(Joshua Marshman,1768-1837)在孟加拉塞兰坡(Serampore)用中文活字印制其《中国言法》(Elements of Chinese Grammar,1814)时,在序言中就曾言及此事,但他却认为,这种美感上的欠缺,不会影响到书本的易读性。之后,伦敦传道会的马礼逊对汉字排印的美感也异常注意,他曾在其所编《华英字典》(A Dictionary of the Chinese Language)的导言中说道:“汉字非常优美而且令人印象深刻,精美的中文书写体……给人生动的印象,它的力量与美丽是字母文字无法企及的。”
马礼逊《华英字典》正文首页,1815 年,伦敦大学亚非学院藏正是出于这样的认识,当时的传教士也在不断反思,努力提高汉字活字的美感。1833年,一位传教士曾投书《中国丛报》(“Literary Notice”,Chinese Repository)说:“(
新东印度字体)不仅不精致,而且非常外国化。在可以使用雕版印刷的情况下,我们是不会使用这种字体来印刷《圣经》和其他福音书的。雕版印刷比我们在澳门、马六甲或者塞兰坡见到的金属活字都要好。”也正是因为这种对美感的不断追求,传教各会才不惜巨资,反复尝试,希望能够铸造出最符合中国审美的字体。但遗憾的是,他们的这些努力,最终还是因为种种原因付之东流。
拼合字是个伟大的创举在苏精的书中,还提到了一个极具价值的拼合活字的方法,即拼合字,巴黎活字就是较早的拼合字实例。
为了节约成本和时间,李格昂的巴黎活字对大多数的汉字都采取按照偏旁部首拼合的方式,只有无法拆解拼合的字才逐一打造。据其1836年所编的宣传小册(Chinese Metallic Types:Proposals for Casting a Fort of Chinese Types by Means of Steel Punches in Paris)所言,他计划打造八千八百四十八个活字,只有无法拆解拼合的汉字才打造全字,若是可以拆解拼合的汉字,则分别打造部首偏旁与其他部分的活字。一个部首活字,可以拼合数个以至数百个汉字。这样一来,八千八百四十八个活字就可拼合成三万个以上的汉字,省下打造字范、翻制字模的大量成本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