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人生 照样出彩(6)
小曲曲是“村”里生、“村”里长的孩子,直到8岁,她都没有离开过麻风村。她害怕离开妈妈,害怕离开麻风村,离开“村”里的爷爷奶奶,离开可爱可亲的叔叔阿姨。
但是,孩子总得要读书,要走上社会,怎么办?
麻风村团支部一方面和孩子农村老家所在的学校联系孩子读书事宜,一方面捐款为小曲曲筹办读书生活等费用。
去年8月,小曲曲要去上学了,在村里的百年香樟树下大家欢送她时,小曲曲抱着香樟树哭着不肯离去。叔叔阿姨安慰她说:“小曲曲,你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你放心,我们会来看你的。”
“村”里的12位年轻人向小曲曲履行着庄严的承诺,想到小曲曲是麻风病人的孩子,在学校难免受到歧视,他们和老师联系,请他们多多在心理上关爱,他们还经常给小曲曲打电话送去温暖。季节转换,该添衣了;节假日,该改善生活,他们捐款寄物,还利用节假日、团员活动日到200多公里外看望小曲曲;过年了,他们还把小曲曲接回“村”里,让她与妈妈团聚。
在这些叔叔阿姨的关爱下,小曲曲健康地成长着。
面对优厚待遇不动心。大医院挖不走。是什么信念支撑这些年轻人?是对人生的彻悟,是与患者对比中产生的幸福感、奉献观
曾有多个单位来挖王景权。上海一家大医院欲调他,连同他妻子,报酬当然是优厚的,他谢绝了。
“阿美”获南丁格尔奖后,大医院挖她,母校要她,她谢绝了。
谭又吉曾有机会到大医院做门诊医生,但他选择留下。
归婵娟的父亲在县卫生局当干部,在常人看来完全有机会挪个好地方的,“归归”却拒绝离开……
是什么信念支撑着这些70后、80后在麻风村甘守清贫、耐住寂寞?面对提问,年轻人一个个沉吟着,竟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看到病人受苦,心里难受,他们需要帮助!”虞斌说。
“病人需要我,他们担心我走,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啊!”“阿美”说。
“总得有人为他们服务,不是我们,就是别人。”“村长”说。
怎么没有一句豪言壮语?
王景权沉吟良久之后回答:“张爱凤整天躺在床上,出来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都成奢望,真可怜!我把她抱出来,她笑了,笑得很灿烂。我忽然很感动,我意识到,她的笑包含了我工作的全部意义!那一瞬间,我真想流泪!”
原来,人生的意义可以这样理解!原来,对崇高精神的坚守可以这样表达!患者一瞥信任的眼光,一个会心的微笑,一句温馨的问候,都是对他们的最高褒奖!这些年轻人,生命的底色是如此单纯、清澈、敞亮!
夜宿麻风村时,我们和“村长”在夜色中散步,他敞开心扉,谈了自己的幸福观。
“我常常和第一代、第二代麻风医护工作者相比。当年他们住草棚、宿破庙,下乡巡查旅馆不让住,农家不让进,人们避之如瘟疫,一些医护人员连对象都找不到。相比之下,现在各方面条件、环境都好了很多,我们应该满足。幸福是一种比较,看你和谁比。与富人比,我们太穷;与同行比,我们收入也不如他们;但与麻风病人比,我们健全,健康,有家庭,有子女,有安定的工作和稳定的收入,这样一比,我们常常会有幸福感。在这个喧嚣的社会里,麻风村是宁静的。这里没有红包,也没有被曝光的担忧;这里待遇不高,没有优厚的物质享受,但能使人心境安宁;这里环境幽僻,交通不便,却把喧嚣的烦恼隔离,夏听蝉鸣,冬看雪景,空气清新;在这里工作无法建立更多的社会关系,但这里的医患关系单纯和谐。”
“更主要的是,我们被病人需要。被人需要不是一种幸福吗?”喻永祥说。
心态平和,懂得感恩,这也许是这些年轻人能坚守的又一个理由吧。
“阿美”说,当她从北京领奖回来,老人们坐着轮椅,拄着拐杖围上来欢迎,这些肢体残缺的患者所表达的爱意让她十分感动:他们拍打着轮椅扶手,“嘭嘭”地用拐杖敲打着地,有手的与她握手,没手的用手腕、手臂拥抱她;没手没臂的,用身子蹭她。大家还一个劲地问她:“和胡锦涛总书记握手时说了什么?”阿美告诉他们:“我对总书记说:‘我是来自浙江省皮肤病防治研究所的麻防工作者潘美儿,很高兴能见到总书记!’总书记亲切地对我说:‘恭喜你获奖!’”“阿美”介绍到此,大家由衷地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