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守着一句话（纵横）

万历八年，一位皓首苍颜、瘦骨嶙峋的老人，在江西龙虎山下，注视着东北方向，一遍遍呼喊：“茅山迎我！茅山迎我！”声音微弱却十分坚决。不久，老人遽然长逝，享年85岁。

茅山位于江苏省句容县，是一座道教名山，这位老人是早年曾在句容做过九年县令的徐九思（也叫徐九经）。嘉靖二十四年，徐九思升任工部营缮司主事。乡亲们请他留几句训词。徐九思挥泪说：我只希望你们今后能记住三个字：勤、俭、忍。能勤，一定不会衰败；能俭，就不可能浪费；能忍，则会变得谦让宽容，可以避免无谓的争斗。

徐九思自己正是这样做的。

他十分勤政。明朝中期，豪绅地主勾结官府，将沉重的赋税、徭役转嫁给穷苦人。徐九思刚做句容县令，即着手整顿赋税乱象。他先了解民情，制定了富者近者多役、穷者远者少役的政策。接着，又按照赋粮区域、土地优劣核算亩税，编制成册，公示于众。任都水司郎中时，他受命主持张秋河水利工程。最初，明政府只想保证漕运供应，漕河、盐河相隔很近，却没有打通，“漕水溢则泛滥为田患”。徐九思多次实地考察，将两河打通，并在沙湾建起减水桥。洪水上涨时，将水导流入海；河水减省时，则截住河水，用于农田灌溉。减水桥设计科学，直到清初，依然发挥着作用。

徐九思特别节俭，平时极少吃肉，一般都以蔬菜佐糙米饭。当时，朝廷规定地方粮簿上有一笔可供地方官开支的例金，一些官员用它来接待上官、联络同僚，以求升迁，但徐九思分文不取，后来干脆取消了这笔开支。

徐九思历仕明武宗、世宗、穆宗、神宗四朝，甘于清贫，不争名利，但在维护民众利益时从不做缩头乌龟。当句容县令刚三天，即开始整顿吏治，当场将一名偷盖官印的县吏抓获，并当着全体县吏的面公审，依法惩处，使官风为之一变。嘉靖二十二年至二十四年间，句容连年大旱。朝廷规定，救济粮全部平价出售，粮款上交。徐九思认为，如果平价售粮，最后购得粮食的一定是有钱人家，而有钱人家购了又会囤积居奇，进一步加剧粮食紧张。因此，他采取了变通办法：将赈粮的一部分按市价出售，把所得中相当于出售平价粮的钱款上缴国库，其余则用来施粥，救助灾民，许多人因此得救。

这个世界并不缺少在人前说豪言壮语的人，真正缺的是像徐九思一样，将某种崇高理念视为内心的“宪法”，用整整一生去坚守的人。因为稀缺，也就格外值得尊敬。徐九思逝世时，句容百姓来到他的祠前祭奠者超过万人。其时，徐九思已离开句容36年。

（摘编自2月22日《学习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