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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节草青青

2019-06-14 05:13来源:互联网关注:作者:蒙多

在广袤的江淮平原,有一种临水而生的小草,名为节节草。如医圣李时珍所说“此草有节”,它节如竹,色如葱,茎如莲,母亲曾告诉我,人这一辈子就像节节草,一节一节才过到老。四月,正是节节草青绿如茵的时节,而母亲却再看不到节节草。

和不起眼的节节草一样,生在白马湖畔的母亲是个普通人,经历却多少有点传奇色彩。她曾祖父一代富甲一方,但家道起伏使她年少时也吃了不少苦:在草滩上放牛、在湖荡里放鸭、在田垄上挖野菜。农闲时上私塾,听先生讲一遍,她就能背下来,先生对其悟性很欣赏。母亲的最高学历,是宝应县卫校的助产班学员。学成后先到吕良镇卫生院工作,后来我们随父亲调动到邻镇居住,母亲就在镇所在的新街大队做了十五年赤脚医生。

记得母亲深夜出诊是常态,一家人经常在深更半夜被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叫声惊醒。被称作“叶先生”的母亲则二话不说,背起药箱,第一时间奔入夜幕中。别看母亲平时面孔严肃,但我知道,她心地善良,即使雨大风狂,逢叫必出诊。风雨交加的夜晚,年幼的我总是为母亲深夜出诊担惊受怕。

夜诊往往是有孕妇临产。只要产前检查未发现胎位异常,村里的孕妇都选择在家中自然分娩。那时候没有先进的超声显像技术,判断胎位全凭医生的临床经验。母亲学助产出身,长期临床,经验丰富,技术熟练,故而艺高人胆大,常常果敢而明确地纠正城里医院对胎位异常的误判,不但减轻孕妇心理重压,也为经济拮据的家庭节省开支。但在她心里,孕产妇和婴儿的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对被其诊断为胎位异常的,她总是反复提醒孕妇及其家人早作安排,到县医院住院分娩。

新街大队几千口人,没经母亲接过生的家庭很少。邻村人也经常慕名而来,邀请古道热肠的母亲出诊接生。按当地习俗,产妇家往往事后送来报喜感谢的红蛋。吃着喜蛋,听着产妇家人对母亲的夸奖,我的幼小心灵里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象:母亲真伟大,母亲就是英雄!

亦民亦医的赤脚医生,肩负着医疗与防疫两副重担,母亲常常既要坐诊、出诊、巡诊,又要去搞流行病学调查。我的家乡是“大肚子”血吸虫病和“大腿肚子”血丝虫病的重点防治区。在一年一度的季节性普查中,母亲白天带队深入湖荡、滩涂查钉螺,晚上还要走庄串户,为每一位村民从耳部采集入睡后的血样,寻找血丝虫夜间活跃的蛛丝马迹。忙碌的母亲很少顾得上家,眼睛经常布满血丝,我心疼母亲,为她担心,但羞于言表,只能把对母亲的爱埋在稚嫩的心里。

在母亲外出期间,我把自己看成合作医疗门诊的“留守人员”。我小学暑假的一天,一位就医者候诊半日,母亲一直未归。看患者着急回家的样子,我就问,您什么病呀?他说得了疟疾。我说,这病见多啦,我会看!说着,我站上凳子,把放在药架最高层的一个大瓶子拿下来,抱在怀里拧开,数了几天量的奎宁药片给他,并嘱咐他第一顿加倍服用,他连连点头道谢地走了。没几日,那位患者巧遇巡诊的母亲,客气地对我母亲说,谢谢您了,我的病好了!母亲听后茫然,一问方知,是我这个八岁的“医生助手”擅自处置的。回家后,母亲耐心又严厉地对我说,帮助人是好事,但看病不是孩子能做的事,如果把药下错了、病人吃出问题,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医生是能让病人真正放心的人!母亲的告诫,让我此后再也没有做过那样鲁莽的“好事”。

这事大约过去四十年,我们市打造城乡一体化“十五分钟健康服务圈”获得世界卫生组织颁发的“健康城市创新发展奖”,国务院医改办领导来视察,我在陪同时无意叙起当年经历,领导满怀深情地说,赤脚医生和合作医疗,是那个年代全国亿万农民看得上病、看得起病的“温暖记忆”。

母亲对赤脚医生这段职业生涯特别看重。2009年,地方政府为赤脚医生落实了按月发放生活补贴的政策,母亲总是把去镇卫生院领取津贴当作一件极幸福和自豪的事,每月领薪,她从不容人代领。体力不支时,也执意让家人陪她一起去领这份微薄却象征着她职业生涯的“退休金”。

个性坚强的母亲是个“拼命三娘”。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们这一群半大的儿女让父母感受到沉重的经济压力。正好改革开放的春风开始吹来,母亲难舍难分地放下老本行,响应政府“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号召,创业开店。为了让儿女吃饱肚子、过好日子,母亲起三更、睡半夜,几乎是不要命地打拼。在父亲帮助下,她用三年时间,使我们家成为当地令人羡慕的首批万元户。在全县表彰大会上,母亲戴上大红花、走上领奖台,光荣地成为勤劳致富的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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