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彤拿着一张B超图,这是她和“孩子”的合影。
小珊做手术时,她的男友没有勇气陪她去医院。
2014年冬天,快从大
学毕业的淑婵有了关于毕业设计的最初想法,她要找30位有过堕胎经历的女性拍摄裸照,再记录下她们的堕胎
故事。她为这个毕业作品取名为《孩子,你是这样离去的》。
12月17日,淑婵在社交网络上发布了自己的招募文字,配图是为朋友小彤拍摄的裸照。照片中的小彤手拿一张B超图。在上一年的12月17日,小彤去一家小诊所药流了一个多月
大的“孩子”。
招募信息发布后,淑婵陆续收到一些
女孩的信息。从那时到现在,她接
触了太多为情所困的年轻
女孩
和她们的堕胎
故事。
胎儿是生命吗?
淑婵在社交网络上发布招募文字后的第一个晚上,就收到一个愿意被拍摄女孩的短信。她叫小珊。1994年出生的小珊,2013年做了人流手术。手术前一天,前男友喝醉了打给她,就说了一句:“不要恨我。”后来也没有勇气陪她去医院。当她进手术室时,陪她的闺密在外面大哭。
随后淑婵又赶回北京,给已经见过面的“天使”拍照。1990年出生的“天使”,19岁还是高中生时,意外怀孕。她并不喜欢当时的男朋友,心里挂念着另一个暗恋了6年的男孩,直到现在,她还保留着他当时送的手链。
她和男友是四处借钱做完人流的。她如今已不记得那天是几号,跟“孩子”有关的一切,她都没有留下。拍照的时候,“天使”手上拿着的,是那根珍藏的手链。
采访进行到将近一个月,淑婵的同专业师姐,女权主义者肖美丽联系到了她,肖美丽是女权行动派里的代表人物,几乎周围每一个关于女性主义的话题讨论都有她的影子。她们约在肖美丽的工作室见面。“我当时基本上是听傻的状态”,淑婵说,“身边全是女权主义者”。
女权主义者们首先对她提出了质疑,“你的题目有问题,怎么能说是孩子呢?”淑婵从没想过分歧会从这儿开始。“孩子”在她看来,只是对胎儿很普遍的称呼。
“胎儿不是生命,所以不能用惋惜孩子生命的方式来讲述女性堕胎的故事”,肖美丽说,“你考虑过你的展览中许多参与者都会怀念自己的孩子,会造成‘堕胎恐惧化’吗?”
“你想要讨论堕胎的话题,就必须明确立场,回答它的本质问题:胎儿是不是生命?”
而在那个夜晚,那个地点,淑婵给的答案是:“我没办法回答……没办法回答。”
虽然她为女权主义者的行为感到振奋,但她始终隐隐觉得,自己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去探索。
被压抑的
需求
在大多数采访对象中,未婚女性都会谈起失去孩子的痛苦,22岁喵喵是很例外的一个,她跟淑婵说:“有时我甚至会觉得,这(堕胎)是我成长过程中比较好的经历。”
因为这件事情,喵喵和男友的关系反而更好了。没有出生过的孩子,变成了他们之间的纽带。直到目前,手术似乎也没有给她带来身体伤害。
“我觉得有些女孩之所以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其实是因为没有得到男方对她付出的肯定,因而将其归结为失去骨肉的痛苦。”淑婵说。
她又去重庆和骁红见了面。两人同为1992年出生,聊起来没有拘束。
在高考复读那年,骁红爱上了为她补习的老师。老师大她十岁,已婚。上大一时,骁红独自去西藏,遇到另一个男孩,怀上了她的孩子。从怀孕之初,骁红就没有考虑过要留下这个小孩。拍照的时候,骁红抱着一本记录着对老师感情的日记本。
如果怀上的是老师的孩子,她说克服万难也会留下。
淑婵还遇到过1990年出生的Kym。Kym在美国读书时,通过微信“附近的人”认识了David,并对他产生了爱慕。美国的生活一直不太顺利,在Kym回国前的最后一晚,她与David发生了关系。一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时空的自然断裂,让Kym一直都很清醒,她自己吃了流产药。
被拍摄时,Kym拿起波伏娃的《第二性》。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她一直在读这本书,“感觉是它为我那段人生画上了一个句号。”
毕业展览完成了几个月后,Shelly才找到淑婵。1991年出生的Shelly,在她面前数了数和自己发生过性行为的陌生人。她怀孕了,在手术前仍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最后,是作为妇科医生的母亲亲自给她做了堕胎手术。
“她情绪上一直很开心,跟我讲怎么认识这些男生”,淑婵笑笑:“一直讲到她姐姐问,你真的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吗,她才在我面前流了泪。”
今年8月,淑婵路过李银河的讲座,听到她说:“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可以把性看成一件美滋滋的事情了,但对性用品的
需求是被压抑的。”她又想起了Shelly。
目前淑婵的项目还在继续,她想可能再做十年也不一定。她印刷的小册子,已经卖了400多份,所剩无几,但母亲始终没有看过她的作品。她现在特别希望自己可以早点结婚,早点有小孩,女孩们的故事让她觉得这种安全感来之不易。
她很认同女权主义者们告诉她的:“任何一种避孕措施都不能保证100%,女孩意外怀孕了,社会道德不应该再给她一个枷锁,成为一个罪人,女性应该有自主的生育权。”
(据《南都周刊》)(来源:舜网-都市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