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教士夫人眼中的清末山东图景

□本报记者 徐敏
　　公元1881年，清朝光绪七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记录在历史书上的大事件：中俄签订了《伊犁条约》；李鸿章在天津设立水师学堂；慈安太后猝死；鲁迅出生。就在这一年，著名入华传教士韦廉臣及其夫人伊莎贝拉一行从烟台长途旅行至北京，一路上，山东百姓生活的图景给伊莎贝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便有了《中国古道》这本书，伊莎贝拉记录了这段长途旅行见闻。

英国妇女眼中的19世纪末的山东　　《中国古道》是19世纪末来自苏格兰的传教士韦廉臣夫人伊莎贝拉所著，记述了她1881年从烟台到北京的路途中，在中国北方地区长途旅行的所见所闻。
　　韦廉臣是近代著名入华传教士，1855年受英国基督教伦敦布道会派遣第一次来华传教。1863年，韦廉臣代表苏格兰圣经会再次来到中国，此后长期定居烟台，从事教育、学术研究、翻译等工作，为中国文化教育近代化做出过突出贡献。韦廉臣夫人伊莎贝拉也不是一名简单的家庭主妇，伊莎贝拉在中国生活多年，能熟练使用中文，交际广泛。作为一名西方女性，她用自己独特的女性视角和细腻的情感体验，关注了中国下层百姓的生活，特别是普通女性的生活。
　　最初来到中国时，伊莎贝拉曾经陪伴丈夫韦廉臣先生在浙江省游历过，“从那时起，我就对我所遇到的中国女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这本《中国古道》中，她也同样对中国的女性大加赞赏：“就天赋秉性来说，几乎在每个方面，她们和男性相比都毫不逊色，她们应该得到这样的评价。事实上，她们也的确是这样。她们和在这个世界上其他土地上生活的我们众多姐妹一样，热情活泼、勤劳善良、聪慧灵巧，特别在宗教教化方面所表现出的包容和胸襟，甚至比男性还要宽广。”
　　不止是描绘19世纪末的中国女性，伊莎贝拉的这本《中国古道》展现出的，是一幅在时代交替的大视野之下中国北方社会生活的风情画卷。从烟台到北京，伊莎贝拉一行经过了莱州、章丘、济南、泰安、邹县、曲阜等地，她详细描绘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比如，描述一种早已在胶东消失了的交通工具“軕子”；详细记载了当时鲁东地区的葬礼习俗；记录了19世纪末济南城中庙会的热闹场景等。
　　不过，本书译者历史学博士陈海涛认识到，伊莎贝拉并不是一名汉学家，她
　　对所遇到的中国社会问题虽然有真诚的思考，但并不一定精准深入；虽有认真的分析，但不一定客观冷静。不管如何，一百多年后，拨开历史的尘封，重新审视中国发生巨变的那个时代，伊莎贝拉的记录至少丰富了我们对那个时代的了解。

记录鸦片侵蚀的山东富豪生活　　伊莎贝拉一行经过山东潍县时，去了当地一个十分富有的家庭做客。书中的一个章节详细记述了这次做客的过程，展现了清末山东富裕家庭生活的场景。
　　在书中的描述中，伊莎贝拉前去做客的这户人家当属潍县最大的富豪，大门口竖着两根约18米高的旗杆。据说当时能在大门口竖立这么一对旗杆是很多家庭梦寐以求的事情，这代表着光宗耀祖、荣耀门庭。富豪家的老爷已经去世，由上了年纪的老夫人迎接伊莎贝拉，场面非常宏大。“老夫人单独站在大门的中间，府中的其他所有女眷分列两侧，包括她的儿媳妇们、女儿们以及女仆人。这是一个很壮观的场面，估计现场有超过五十名的女性。”书中写道。伊莎贝拉并没有直接说明这户人家因何而富，不过从描述中可以推测应该是书香门第，因为家中收藏有很多珍贵的古玩字画。
　　伊莎贝拉显然非常留意这户富豪家的建筑、陈设以及饮食，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奢华富丽的丝绸制品”。她对老太太卧室的描写很容易让人想到《红楼梦》中的衣食器物：“这间卧室的一半被一块丝质的帷幔隔开，丝质的帷幔上布满了精美的图案，底色是金色的，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着花朵，四周是用淡绿色的丝绸条装饰……茶杯也是非常精致，放在一样精致的银盘之中。”
　　伊丽莎白和老夫人用餐时，至少有四十名女眷和女仆在周边伺候。另外从伊莎贝拉的记述中可以看出，19世纪末的潍县，可能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封闭，这户人家备有各种各样的果脯蜜饯，甚至还有“进口产品”——有一种是用产自西伯利亚的名叫山荆子的果实做成的。家中的女眷们说，每年他们都会从北京买回很多这样的甜品。
　　然而，这户人家的情况也深刻反应了一个彼时已经濒临水深火热的中国。吸食鸦片的恶习让这个曾经显赫的家族走上了败落，整个家族中没有几个人还保持着健康的身体。老夫人唯一存活着的二儿子，也已经瘦弱苍白，显然是长期吸食鸦片所致。离开之后伊莎贝拉没有再联系过这个家族，想必这个曾经富裕显赫的家族，随着鸦片的侵蚀逐渐衰败而零落在历史中。

盛赞济南是“中国的巴黎”　　伊莎贝拉一行经过了济南。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济南，两次济南之行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文中对济南不惜溢美之词。
　　“我们抵达济南府的时候，太阳正好即将落入西山，高峻巍峨的城门和雉堞状的城墙就在我们的眼前，落山之前太阳的余晖从城门和城墙背后照射过来。而我们是迎着落日的方向，这让城门和城墙笼罩在一片紫色和金色的光芒之中。”伊莎贝拉这样描述刚到济南府的情景。
　　当时，济南正在举行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中的乡试，大约有一万五千余名学子前来考试，伊莎贝拉一行所居住的旅店也住满了学子。“这些来自全省的秀才，一个个看上去聪明伶俐、学识渊博、举止文雅。……市民大多很有礼貌和修养。”
　　逛过这座泉水温润的千年老城之后，伊莎贝拉深深喜欢上了济南城。她写道，“在看过太多中国城市的衰败之后，在我看来，济南府简直就像是中国的巴黎。街道整齐干净，非常的宽阔，并且在路面上都铺设了石条，而不是土路。在城市的商业区，商铺也都干净敞亮，装饰华丽。……店员基本都是年轻的男孩子，穿得整齐干净，态度温和礼貌，明显经过专门的培训。”根据伊莎贝拉的描述，可以推测当时她居住在如今的府学文庙附近，当时济南这一代的院西大街（今泉城路）是商业中心，人来人往，繁华热闹。
　　大明湖早在唐代就是著名的“莲子湖”，水域充盈时曾绵延至华山脚下。清末大明湖依然是济南城内数一数二的景点，伊莎贝拉此行也游览了大明湖。他们乘坐一艘装饰豪华的游船，从湖畔划行到了湖心岛。从行文来看，那一定是晴朗的春日下午，暖风徐徐，百花争妍，济南府公子哥的华丽长袍的色调和年长的饱学之士长袍的蓝白色调浑然交汇在一起，“令人目眩神迷，我几乎不能相信这是在中国。”泛舟水波潋滟的大明湖，望着前来考试的优雅学子，伊莎贝拉感觉“仿佛置身于阿拉伯神话传说中说到的那个东方的人间乐园”。
　　两次济南之行，伊莎贝拉还逛了济南的庙会，观赏了济南的泉水。虽然伊莎贝拉的文词对济南有些过誉，不过也反映了那一时期济南的繁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