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辨析西方列强对近代中国的侵略(2)

　　西方列强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灾难，因此在近代中国人眼中，它们是不折不扣的侵略者，给中国带来了深重灾难，必须加以驱逐和抵抗。同时，这些列强是侵略战争的胜利者，其获得胜利所依仗的是强大的西方近代文明：先进的科技、先进的民主制度、机器大工业、资本商业运作、完善的经营管理、发达的文化教育及民主自由精神，等等。这些构成了近代中国人对西方认知的另一种图景：西方列强这个侵略者的另一面，是先进近代文明的传播者。这样，近代西方资本主义列强形塑了侵略者与传播者的双面形象。中国人以一种“爱恨交织”的复杂心态，对待西方近代文明。恨，因为西方列强是给中国带来灾难的侵略者，所以必须对其侵略行径进行坚决反抗，进行正义的反侵略斗争，以实现民族独立。爱，因为西方列强背后有着强大而先进的近代工业文明，须加以学习借鉴，以实现国家富强。总之，既要抵御西方列强的侵略，又要学习西方列强背后的先进文明。

　　魏源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典型地反映了近代中国人学习西方文明而又要抵御列强侵略的双重困境：既仇夷，又不得不师夷；既师夷，又是为了制夷。为此，近代中国人必须克服两种错误倾向：一是因痛恨西方列强而拒绝学习西方近代先进文明的抗拒态度；二是因羡慕西方近代先进文明而放弃抵抗西方列强侵略的媚外态度。西方列强是侵略者与文明传播者的混合体，兼有两种特性。西方列强在近代中国的功过，既有其主要是野蛮侵略特性的一面，也有其不自觉地扩展西方近代文明传播特性的一面。这在近代来华传教士活动中得到充分展现。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仅仅看到西方资本主义列强传播者的姿态，而忘记了其侵略者的面孔，则同样是历史虚无主义的倾向。

　　主观动机与客观效果：西方列强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

　　从近代中国历史发展的宏观视角看，西方近代文明带着侵略、掠夺与奴役的烙印，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灾难，但同时也对封闭的中国传统文明造成巨大冲击，打乱了中国社会的固有秩序，动摇了中国传统文明的社会根基，开启了西方近代文明与中华文明的近代交流。

　　西方近代文明伴随着资本主义列强而传播到中国。他们首先将西方近代文明移植到被割让的殖民地及通商口岸的租界，然后伴随着其势力向中国内地扩张而传播。资本主义列强并不是有意向中国传播近代西方文明的福音，而是为了更有效地扩张其殖民势力，更好地维持其殖民统治，才将西方先进文明带到中国并加以推广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是伴随着列强的侵略和掠夺逐步输入并在中国传播的。资本主义列强侵华及维护其殖民统治的主观动机，与给中国带来近代文明的客观效果之间，确实存在着巨大的差异。那种认为资本主义列强侵华“有功”的论调、那种认为列强侵华给中国带来所谓西方先进文明的论调，仅仅看到了列强殖民统治的某些客观效果，而根本忽视了其主观动机，否定了其攫取中国主权进行殖民统治的客观事实，是典型的“倒果为因”。这种“倒果为因”的论调，就是历史虚无主义。

　　西方列强侵略掠夺的卑鄙动机，确实产生了西方近代文明输入的客观效果，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但正如马克思所说，西方列强“既不会给人民群众带来自由，也不会根本改善他们的社会状况，因为这两者都不仅仅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而且还决定于生产力是否归人民所有”。在民族不独立和国家主权不完整的情况下，西方文明的输入及由此带来的先进生产力，不可能为中国人民所拥有，更不会为中华民族带来真正的福祉。（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历史研究院研究员 左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