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迎：没有新理论支撑体制的正当性 这是我们社会的危机

嘉宾：张老师，我有一个问题。问问题之前先说一个我最近的感受，我在读一本书，这本书名叫《自私的基因》。给人的感受是人本身是利己的，当我们能够更好利己的时候才能有机会更好的利他，其实这就是以我为本为更多的人服务来成就我。最近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两种截然相反的，机关的宣传语。一种是经常看到的“坚决维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还有一种也是机关的，在一个调幅上写的是“服务社会主义社会实现自我”。这给我的感觉是相互矛盾的。让我感觉到我们的政府在变来变去，当我们不停的告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时候是放在漩涡的感觉，让人找不到家。请问，您怎么看功利主义和利己的关系？

张维迎：关于利己大家有好多人理解，比如《自私的基因》是从生物的角度，基因本身的延续能力、繁殖能力，决定了它是一种自私的。我们这个社会怎么发展？最后一定是靠合作。合作跟自私这个东西本身并不是对立的，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够解释合作。当然我更喜欢用自利，自私的价值判断特别强。

嘉宾：您更偏向于自利的感觉？

张维迎：对，我们很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们。传统上讲自利，就是说这个人片面追求物质，这是很傻的。什么叫聪明人？聪明人就是看到自己真正在乎什么。当我们看到一个人特别追求短期利益的时候，这是傻的，不是自利的，不知道自己的自利在什么地方。

经济学上讲的理性有一定的偏颇，只是把理性认定为工具理性。我的目标、欲望不管了，看有什么样的方式能够满足我。人的真正理性，其实要选择我们的目标，选择什么或不选择什么，哪些欲望应该满足，哪些欲望不应该满足。我们为什么尊重一些人，为什么不尊重一些人。因为有些人看的远，不为了眼前利益损害长远的利益，后者的人恰恰相反，前者是真正理性的人。其实在学术本身有一些误解。

至于你说的矛盾，我们社会最大的困惑就是好多言论不能自圆其说。用一个词是“语言腐败”可以来描述这个现象，我们经常用的一些词表达的不是本来的意思。这本身表明了我们现实中的矛盾，好比在中国不能说私有化，只能说民营化。为什么？因为有另外一种意识形态来约束，使你不能去突破。另外一方面又要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那我们只能玩文字游戏。像你讲的矛盾特别多，奥林匹克公园有一个大标语是“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最近又说“只有人民有信仰，国家才有力量”，这类的情况特别多。这就是我们社会的危机，道德危机与这个是有关系的。一个社会没有一种自圆其说的理论的时候，表明真正发生了危机。

嘉宾：其实当思想发生危机的时候，也是社会开始有新机会的时候？

张维迎：你说的很对，当我们不能自圆其说的时候人类总是会去思考。可能一开始思考是怎么表达，也许偶然的一个机会人类就全部改变了。任何一个政权、任何一个体制一定有自圆其说的力量，如果不能自圆其说，危机就会到来。中国的天子就是有自圆其说的理论，大家就不会去怀疑他。我们现在的麻烦就在这里，传统的好多理论已经不认可了，但是并没有新的理论能够支撑体制的正当性。一旦危机之后，就会有新的理论会出现，这只是时间问题。